门口街道上的银杏黄了，颜色煞是好看，金灿灿地铺了一地，美得像仙境一般。

柒少窝在沙发里，慵懒地刷着新闻，不时扔一根鱿鱼丝入口慢慢咀嚼。

轩轩照旧趴在他最爱的窗台上，看着一地金黄发呆。突然，小蝙蝠跳到地上化为少年，走过去挤在柒少旁边窝进沙发，伸手拽了根鱿鱼丝边嚼边含糊不清地问：“七叔，你看外面的路上，铺满了银杏叶好美哦，特别像爷爷龙宫门口那条黄金大道。”

“怎么，想家了？要不我明天就送你回去如何。”柒少似笑非笑地看着轩轩，他盼这一天好久了，这个蹭吃蹭喝的小鬼赖在这几十年了，三哥两口子自顾潇洒，也不管儿子，搞得他变成半个保姆。

“不行，家里太冷清了，老爸老妈成天不着家，地球都快不够他们玩了，我才不要回去当留守儿童呢。”轩轩气鼓鼓地瞪着七叔，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想摆脱自己：“我就待你这，跟着你在人间游历，爷爷说了，这叫游学。”

柒少撇嘴：“那你得去游得去学啊，你天天跟我窝在随园能看到什么？学到什么？”

小家伙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讨好地笑：“第一，七叔这有世界上别处都吃不到的美味嘛，我哪怕游遍全世界的米其林餐厅都赶不上七叔一片鳞啊。第二，七叔这餐厅虽小，却总能吸引各色人物，我这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啊。”卖弄了一下学识，小小少年不由得意地摇头晃脑。

这番马屁拍完，七叔脸色明显转晴，轩轩放心地边抢过手机玩游戏边大吃七叔秘制鱿鱼丝，在七叔准备动手抢回手机前赶紧说：“七叔，来客人了，您赶紧去忙，别为我耽误了生意，哈哈。”

柒少面黑如锅底，却因为走进来的客人而克制住自己即将暴走的情绪，迎上前去：“老靳，好久没见过来了，小南好点了？”

进门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很普通的样子，淡淡的眉眼，个头不高，头发稀疏，身形瘦削。听到柒少问起，脸上尽是藏不住的欢欣：“托您的福，小南醒过来了，真是祖宗保佑啊！对了，柒少，小南最喜欢吃你做的烧黄鱼了，给我打包一份。肉烂点，他刚醒过来，怕肠胃受不了。”

男人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一拍脑门：“哎哟，瞧我这脑子，我得赶紧回家拿箱子，先去医院接小南出院。柒少，我先把账结了，你做好帮我打包，我接小南回来的时候再取。”

“这么熟了还怕你跑单不成，你先去忙正事，把孩子接了，我给你做着，一会保证你回来有热腾腾的烧黄鱼。”柒少站起身往厨房走，老靳也着急忙慌地回家取箱子去了。

走进厨房，柒少收起了笑脸，他停在厨房中间，手指在虚空中勾勒了一个符号，金光一闪，符号消失在空气里。

接着，柒少打开橱柜，将需要的调料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面，从一旁的篮子里拿出一块姜，细细洗干净，切片。

刚把姜切好片，他抬头笑道：“不错，这次速度挺快的，老龟你最近练‘全马’还是有作用的嘛。”说着他打开窗，伸手出去，窗外看着只有几棵小树，可柒少收回手来却拿着一个藤篮，里面俨然两条黄鱼。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柒少，我最近生意不错，才买了一架凌空机，所以运货速度比以前快多了，改天有空，一起出去兜风啊。”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几个字隐约消失在半空中。

柒少撇撇嘴：“啧啧，真是没想到，老龟送个货都比我赚得多，我要不要考虑转行啊。不过跟他兜风，还是免了吧，看着他那秃头，哪还有心情看风景啊。”

唠叨归唠叨，手底下可没停。柒少麻利地将黄鱼洗净处理好，切成小块，打开旁边深褐色罐子，一股酱香味马上弥散在空气中，柒少陶醉地深呼吸一口：“嗯，今年做的酱很不错，看来老靳爷俩有口福啊。”

把酱和调味酒混合，将切成小块的黄鱼均匀腌好，柒少擦干净手，想一想，又把台面上一个白瓷锅接水烧着，从冰柜里拿出一块鸡肝，洗净切细，再拿出一个小罐，盛出一些小米淘洗干净。水烧开后，柒少把小米和鸡肝放进锅中，煮沸一会，调成文火，这才满意地拍拍手。

回到前厅，轩轩还在刷手机，一盘鱿鱼丝吃掉了一大半，听到柒少出来的声音，头也没抬嚷道：“七叔，一会我也吃烧黄鱼啊，再给我焖锅豆角饭，就着烧黄鱼吃简直想飞上天。”

柒少夺过轩轩手中的盘子，就势往沙发上一靠，两条长腿搭在脚垫上，美滋滋地把盘子里剩下的鱿鱼丝吃完，定了闹钟开始小憩。

温暖的阳光洒在房间里，叔侄俩睡得甭提多惬意了，两个小时转瞬即逝，闹钟响起，柒少睁开眼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看看睡得正香的轩轩，太阳已经转西，他手指微动，一块毛巾飘过去盖在轩轩身上。

走进厨房，柒少立刻不见之前懒洋洋的样子，看看黄鱼腌制的情况，然后备锅，放油。待油微热，将腌制好的黄鱼块入锅煎炸至两面黄色。

柒少满意地点头，“嗯，双立人的锅果然很好用，老龟这家伙倒是没推荐错。”自顾嘟囔着，手却没停，端起旁边的金华豆豉、甜酒和酱油倒入锅中，搅匀，待煮到卤干，加糖和姜片，收汁撑起。

再看盘中的黄鱼，色泽微红，散发出一股诱人的甜香。刚睡醒的轩轩眼睛半闭地扒在厨房门口：“七叔，本来睡得正好，硬是被你这香味弄醒了，给我一块尝尝呗。”

“少不了你的，馋猫，喏，有你一份。”柒少将给侄子准备的那份递给他，小家伙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起一块往嘴里塞，入口先是酥脆的鱼皮，发出咔嚓一声，满口充盈油香和豆豉香；紧接着就嚼到细嫩的鱼肉，混合着甜酒味道，说不出的鲜香。

轩轩边嚼边含糊不清道：“七叔，你这手艺，啧啧，简直不是只应天上有，天庭都没有。”嘴上边说，手上不停，不一会半盘子就空了，吃得满嘴油腻地眯着眼冲七叔笑。

柒少“慈祥”地笑着摸了摸轩轩的头，端起另一盘烧黄鱼走出厨房，身后传来轩轩的大叫：“七叔，你怎么把你手上的油都擦我头上了，我一会要出门呢，这顶着满头的鱼味怎么办，把你的古龙水借我。”

时间刚刚好，柒少刚把盘子放下，老靳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饭盒，问道：“柒少，黄鱼烧好了没？”

柒少努努嘴：“喏，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起锅。小南接回家了？”

老靳咧嘴笑道：“接回来了，刚醒来精神还怪不错的，一路上就嚷嚷着要吃你家的烧黄鱼，”

边说老靳打开手中的饭盒，仔细地将盘子里的烧黄鱼赶进盒子，柒少转身走进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保温盒，揭开锅盖看看，满意地吸了口鸡肝粥散发出来的香味，左手迅速从砧板上捻起少许切碎的葱花撒进去，右手同时拿起两个调味瓶，唰唰几下加入胡椒粉和盐。搅匀后，柒少将鸡肝粥盛入保温盒，再次来到前厅。

老靳已经装好菜，看见柒少出来，赶紧把备好的钱递过来道：“柒少，给你，我得赶紧给小南带回去，趁热吃才好吃。”

柒少一手接过钱，一手递过去保温盒：“老靳，小南刚醒，烧黄鱼不适合多吃。我给他煮了点鸡肝粥，你带回去给孩子养养肠胃。”

男人突然就红了眼眶，接过保温盒，有点语无伦次，“柒少，这，这怎么好意思，你考虑得太周到了，谢谢，谢谢。粥多少钱？”说着他就手忙脚乱地伸手进兜里掏钱。

柒少阻止了他，“瞧你，一点粥值得了几个钱？这是我送给小南吃的，只要孩子好起来，比什么都重要，快回去吧，别让孩子一个人在家里。”

再三道谢，老靳终于捧着两个保温饭盒走出饭店，柒少感慨地看着他，曾经，老靳和他的儿子靳小南很喜欢来“随园”吃饭，小南尤其喜欢吃烧黄鱼。老靳总是点一份烧黄鱼，一份蔬菜，一盘花生米，抿一口酒，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在对面开心地大快朵颐，温馨的场景让柒少对这父子俩印象深刻。

熟悉以后慢慢知道了他们的事，原来小南母亲身体不好，生他的时候大出血过世了，剩下老靳又当爹又当妈养大小南，父子俩感情自然特别好。

老靳工作勤恳，收入不错，一开始有不少人给他介绍续弦，可小南身体和他妈妈一样不太好，老靳担心别人对小南不好，便咬着牙没答应，原本想着等小南大点了再说，可随着年岁渐长，他慢慢也断了念头，专心照顾小南。

小南这孩子也争气，虽然体弱，却很聪明，也懂得努力，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家里的奖状堆成山，老靳一提起来小南的成绩就满脸骄傲。

正当父子俩觉得生活充满光明，眼看小南就要中考了，却突然心脏动脉破裂，虽经医院抢救保住性命，却昏迷不醒。

从那时起，老靳就再也没来过随园，他三点一线，除了处理工作上必须的事，就是在医院照顾小南，偶尔回家拿点换洗东西，街坊四邻说起这可怜的父子俩，都唏嘘不已。

天佑可怜人，小南居然奇迹般地醒了，父子俩总算又能平静过自己的日子了。

小南渐渐好起来，可以出门走动，时不时父子俩又会一同到随园来吃饭，一切和以前一样，老靳欣慰地喝上一口酒，看着儿子在对面满足地吃美食，时间仿佛回到了过去，什么都没有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因祸得福，小南好起来以后，身体也比从前好许多，不再那么虚弱。

老靳自然很开心，可柒少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

一日，老靳和小南刚来到店里坐下，老靳接了单位电话让他回去处理紧急问题，他便留下饭钱给小南，又跟柒少打了个招呼，急匆匆离开了。

柒少弄好菜端上桌，自顾坐在小南对面，看着清瘦的少年开心地吃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事情，终归要摊牌的，问题，终归要解决的。

手指在桌下轻划符咒，金色一闪，柒少和小南周围出现无形屏障，将他们和其他客人隔绝开来。

小南也感觉到不对劲，抬头疑惑地看着柒少。

柒少微微一笑，“人间的东西好吃吧？”

小南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紧张地盯着柒少，想看出他的真实意图。

“别紧张，我知道你对老靳没有恶意，要不早就收了你。”柒少懒懒地往后一靠，这个笨蛋居然以为自己想对他怎样，如果真要下手，还用等到今天？

“我只是想听听，你是怎么进去的，还有，以后打算如何？”柒少凉凉开口问道。

沉默了一会，“小南”偷偷看向柒少，对面这个散发出可怖气息的男人，虽然脸色阴沉，却没有威胁感，反而给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咽了下口水，“小南”终于开口：“我，我是老靳家祖传的玉镯，其实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我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是看到柒少面色不豫，“小南”赶紧辩解：“真的，柒叔，我真的不知道。自从我有了意识，我就一直在玉镯里，从未离开过家。

“有一天，小南昏迷了，我便天天一个人待在家里，小南没回来，爸爸也很少回来。

“有一天，爸爸把我带到了医院里，他说有人告诉他，把我用红绸布包起来放在小南枕头下面，说不定能唤醒他。看着小南瘦到脱形，爸爸憔悴得不行，我很难受，心里很急，却没办法帮他们。

“过了一阵，小南一直没有好转，爸爸好像崩溃了，在床边一直哭，哭得撕心裂肺，他说他撑不下去了，他说小南再也醒不过来了。哭到最后，爸爸仿佛下定了决心，说再陪小南一个晚上，然后就放弃治疗，让小南安静离开，他随后也会离开这个世界去陪小南。”

听到柒少在对面叹气，“小南”也瘪了嘴，难过地道：“那会我真的快急疯了，很想让小南醒过来。

“到了晚上，爸爸守在床边，一直摸着小南的脸，他的手几次准备去拔管子，又犹豫着放下。

“眼看天就快亮了，爸爸似乎下定决心，真的去扯管子，我一急，突然感觉自己腾空了一样，然后伸手出去拉住了爸爸的手。我居然能触碰到爸爸了，我低头看看，我有了手，有了脚，我……我到了小南的身体里面。

“爸爸高兴得要命，找医生来看，医生也说不出原因，只认为是奇迹。我不知道小南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到小南身体里面的。但我不敢跟爸爸说这事，怕他伤心难过，我想，就这样陪着他吧，免得他太伤心了。说不定哪天小南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就把身体还给他。”

柒少冷哼一声，“小南”急得恨不得对天发誓以证清白：“真的真的，你不知道，小南昏迷的时候，爸爸每天在医院跟小南聊天，有时拿着玉镯细细地擦，一直对着我絮絮叨叨地说小南小时候的事，我真的能感受他那份爱，我也好期盼能有这样爱我的父亲。”

说着，“小南”流下了眼泪，“柒叔，我真的不是故意侵占小南的身体，我只是不忍心看到爸爸那么难过，如果，如果小南真的不在了，爸爸肯定也活不下去了。”

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紧张和关心，柒少微叹了口气，这个傻孩子，大概一直在玉镯里的缘故吧，感受到的都是老靳父子俩的善良，满心都扑在他们父子身上，才会在小南死亡的那一刻突破了自己的灵界，进入了小南的身体，维持他活着的假象。

看他在对面吓得战战兢兢，柒少假装的强硬再也绷不住，伸手在“小南”头上轻轻揉了揉。也许是前阵生病的缘故，孩子的发质不太好，毫无光泽，颜色发黄，掌心接触到就像一丛枯草般干涩。

感受到“小南”在他温暖手掌的抚摸下逐渐稳定下来，之前颤抖的灵体安静了，柒少才开口道：“别担心，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进入小南的身体的，也知道你真正关心他们父子俩，所以不会对你怎样的。你也不用内疚，小南是自己走的，不关你的事，估计你那个时候太着急了，突破自己的极限冲出了灵界，进入了小南的身体。”

“小南”闻言着急地问：“小南再也回不来了吗？那爸爸怎么办啊？”

“小南已经过世了，真的回不来了，他也要去他该去的地方，等待轮回转世。而你，如果你再强行留在小南身体里面，你的灵力很快会撑不住的，你也会消失。”柒少怜悯地说道。

“我……也会消失？”“小南”喃喃道，不敢置信地看看自己的手，仿佛下一刻真实存在的双手就会随风消散。

“是的，因为你始终是灵体，本就不属于这个肉体。且你启智时间不久，灵力不足，只能勉强支撑你待在小南的身体，维持身体的基本运转。可是，你待在小南身体里面，一方面不能够继续吸收天地灵气稳固你自身，另一方面维持小南身体也一直在消耗你的灵力。你有没有觉得很虚弱？也许再撑上一个月，你就会灵力枯竭而消散。”

“只有一个月了？到时候爸爸怎么办？他以为小南还活着开心得不得了，如果一个月以后小南又没有了，他一定承受不了的。”“小南”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要消失这个事情，第一时间开始焦虑他消失以后老靳接受不了打击的问题。

真是个善良的傻狍子。柒少忍不住勾了嘴角，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觉得待在人间是一件还不错的事情，哪怕一直找寻不到被封印的饕餮，却不断找到美好。而且，想象着饕餮虽然被封印了一切记忆和法力，应该也被他周围的人爱着关怀着，感受着人间的温情和幸福，他心里倍感安慰和熨贴。

“正是因为你时间无多，今天才跟你摊牌的。”柒少尽量缓和声音，“我可以想办法帮你维持，不过……这个方法你会很痛苦。”

“小南”坚定地看着柒少：“柒叔，没关系的，什么苦我都不怕，只要能陪着爸爸，能让他开心就好。”

“真是个好孩子，这样，你明天偷偷把玉镯带来，我来帮你想办法。放心，柒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柒少见孩子有点不放心的样子，伸出右手小拇指，“小南”犹豫了一下，也伸出小拇指，和柒少拉钩承诺。

第二天中午，阳光正好，前厅一片金黄，连空气中的浮尘都清楚地在眼前飘荡。

最后一桌客人离开了随园，柒少指挥轩轩把桌上狼藉收拾干净，假装听不见侄儿在旁边嘟囔着什么压榨童工、小气鬼，柒少窝在蓝色沙发里沉思着，一副深沉的样子，直到睡着。

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的轩轩好不容易才从昏昏欲睡中挣扎着半睁开黑豆眼睛朝大门那里看去，朦胧中仿佛是常来的熟客小南，便扭过头安心睡觉，眼皮跟502强力胶水黏住一样，啪嗒一下粘住睁不开了。

“小南”站在门口的阳光里，因为背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的害怕。磨蹭了一会，少年才迈步走进来，站在柒少面前。

“过程会很痛苦，将来你也会受到很大的折磨，如果决定了，咱们就开始。”柒少收起懒散的表情，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少年。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小南”却努力挺直腰板，回望着柒少，严肃道：“柒叔，我准备好了，不管有多痛苦，我都受得了，只要能陪爸爸到老。”

“好，我会尽量减轻你的痛苦。”柒少点点头，从兜里拿出一个白玉瓶，瓶身晶莹剔透，塞着黑色盖子，“砰”的一声，柒少打开盖子，一股清香立马飘散出来。

柒少从瓶里倒出一粒药丸，颜色碧绿，仔细观察仿若水波般流动，波光粼粼。

“这是什么东西？”“小南”接过药丸，好奇地问道。

“这是海灵丹，你可别小瞧它，好像不起眼，却是用东海灵力凝结而成。你启智时间太短，吸收的灵力不足，无法支撑你维持小南的身体，海灵丹能够为你补充灵力，让你撑下去。吃海灵丹倒是不痛苦，但是，就算灵力增强却不能和肉体融合，你迟早还是会脱体，到时候一样白费功夫。”

柒少故意卖了个关子，满意地看着“小南”的表情从惊喜瞬间变成沮丧，得意地笑起来：“不过，你运气好，幸好遇到我。等你灵气增强后，我会用洗髓咒给你洗髓，让你的灵体和小南的肉体融合，这个过程非常痛苦，相当于把你的灵体重塑一遍。不过，此后你就不用再担心脱灵，只要你保存好玉镯，待小南的肉体百年之后，你便可以继续回到玉镯修灵，将来修出自己的实体再回到世间。”

“真的吗？柒叔，太感谢您了！”“小南”满脸感激，恭恭敬敬地给柒少鞠了个躬。

“话不多说，你先把海灵丹吃下。”柒少点点头，示意“小南”吃下手中的丹药。

“小南”目光坚毅，毫不迟疑将海灵丹一口吞下，只见少年体内瞬间迸发隐隐绿光，绿色从下往上闪烁，最后消失在头顶。

少年再次睁开眼，眼中清亮。

“接下来就是给你洗髓了，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告诉我，我会暂停让你休整一下。”柒少抬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虚空中不断比划，画完最后一笔，柒少收手，金光一闪，一道洗髓咒在空中闪现，随后印在了少年额头。

金光愈盛，向少年皮肤下渗入，再看“小南”，眉头紧皱，牙关紧咬，双手握成拳，青筋毕露，似乎在承受着无法言表的痛苦，却始终一声未吭。

“这小子还真不错，挺能抗的。”柒少赞赏地点头，金光闪烁的速度加快，很快隐于“小南”的额头之下。

顷刻，柒少打了个响指：“小南，睁开眼睛吧。”

“小南”慢慢睁开了双眼，店还是这个店，柒少还是那个柒少，可又总有不一样的感觉。比如这段时间，总感觉心慌难受，时不时还操控不了身体，做出一些奇怪举动，而现在，他感觉很轻松，整个身体都很舒服。

“柒叔，谢谢，我真的感觉脱胎换骨了一般。”“小南”咧嘴傻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别着急，还没结束呢，把玉镯拿来。”柒少伸出手，接过“小南”递过来的玉镯，细细抚过一遍，玉镯上青光闪过，似乎比之前更加润泽。

柒少将玉镯递还给“小南”，“喏，把它收好，可别弄丢了。小南的身体会和正常人一样衰老，将来你回到玉镯去继续修炼就行了。”

“小南”眼泪汪汪地看着柒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言语表达自己的心情。

“得了得了，你赶紧回家吧，等会老靳回去看不到以为出什么事了，他那颗心脏可经不得吓。还有，别这么暧昧地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我可还没娶媳妇呢哈，闹出点男男绯闻，还是小少年，我的天，我老爸一定气得抽了我的龙筋当皮带使。”柒少夸张的表情逗得“小南”忍不住大笑起来。

“对了，这样才对嘛，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别老这么忧郁了，我保证，你可以给老靳养老送终的。”柒少收起刚才故意做出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对“小南”说道。

实在是没什么可感谢柒少的，“小南”只好再次深深鞠了一躬，“柒叔，谢谢您。”

此后，爷俩成了柒少店里的常客。少年的身体日渐强健，考上本地的大学，读书毕业，找到不错的工作。只是一直让老靳遗憾的是，孩子总不愿意谈恋爱结婚，急得他常在柒少店里长吁短叹，恨不得马上抱上孙子。

一个飘着小雨的下午，没什么客人，柒少听着喜欢的音乐，窝在他的蓝色沙发里闲闲地嗑瓜子，喝普洱。门吱嘎一声开了，小南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站在柒少面前：“柒叔，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柒少抬眼看了他一下，少年长大了，不似当时的青涩瘦弱，变得强壮了些，眉目也长开了，西装革履，翩翩公子模样，不由笑道：“好啊，准备去哪里？”

“我爸这几年心脏和气管都出了些问题，我们这里气候湿冷，海拔也高，不太适宜他养身体。海南那边气候温暖，海拔低，对他的身体有好处，我本来已经给他在那边买了房子，让他每年过去住一段时间养养身体，他却放心不下我一个人，怎么也不肯去。所以我在海南找了份工作，带着他一块过去，我们以后就在那里生活。”小南认真说道。

“很好，老靳有你这样一个孝顺儿子，也是他的福气，你做得很好。”柒少赞许点头，“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小南道谢后正准备离去，柒少又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小南凑近柒少，他低声道：“对了，现在可以跟你说了，你的灵体和这具身体已经融合十年，如今非常稳定，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对你对你的妻子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真的吗？”小南惊喜地叫起来，这几年，不是没有碰到过心仪的女子，却担心自己的特殊性而迟迟不敢表白，看着心仪女子失望的表情，看着父亲着急的样子，他不是不动心，不是不难受，只是不愿有一点伤害到对方的可能，不敢让他们希望之后再失望。

看着小南掏出手机发了个微信，然后兴奋地跑出随园的身影，蒙蒙细雨中，男子的身影越来越远，和记忆中的小小少年重叠在一起，奔向了幸福。

“这真是适合休息的天气啊。”柒少满足地喝下一口香醇的普洱，伸长了长腿，舒服地倚在沙发上开始小憩，梦中，也许能和饕餮再次重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