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园之月饼
虽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但清冷的天上何尝不是度日如年,而充满烟火气的人间却时光如梭。
转眼间,又到了中秋节,如往年般,七少开始准备做月饼。
“七叔,你要做什么馅的啊?又是老样子?”轩轩嚼着鱿鱼丝百无聊赖地倚在蓝沙发上看七叔忙活,“想不想尝试一下鲍鱼馅、龙虾馅啥的?说不定爷爷喜欢呢!”
“算了吧,月饼我还是喜欢传统的,所以今年还是老样子,按我的口味就做两种,云腿和豆沙,别的你就别想了。如果你真的想尝就自己去网上买,别说鲍鱼龙虾馅,说不定咸菜豆干馅都有呢。”七少鄙夷地看着瘫在沙发上的小少年。
取出备好的上好火腿和优质红豆用清水浸泡上,七少便开始忙着招待当天的客人。
第二天一早,七少来到店里,看看火腿和红豆都泡好了,便取出火腿上锅蒸熟,再将红豆放入另一个锅加水煮至软糯。
待火腿微凉后,七少操起一旁的菜刀迅速切成黄豆丁大小,刀刃甫一切开肉皮,就能感觉到火腿的好来,肉皮紧致,里面露出的肉色鲜艳,一股诱人的咸香味直扑鼻端。切好后放到白色大钵里,加入金黄色的土蜂蜜、晶莹的砂糖和白玉般的猪油拌匀。
趁火腿腌制的空档空档,七少吩咐轩轩用大盆接了清水,放入筛网,不停地加入红豆。七少手持木勺压烂红豆,这样红豆壳就留在了筛网上,豆沙沉入盆底。在一旁蹲着看七叔不断重复着做豆沙的轩轩有点无聊,又去柜子里摸了一包鱿鱼丝出来嚼着,“七叔,做豆沙月饼这么麻烦啊?要不去买点现成的豆沙来做馅得了。”
“外面卖的哪有自己做的馅好吃?一年就这么一次,麻烦点就麻烦点吧,就要这样慢慢洗沙做出来的豆沙馅才有味道。”七少摇摇头,很多传承就这样在嫌麻烦图简单中丢失了,也失去了很多节日的真正含义。
用纱布把豆沙滤出来以后,挤干水,浓郁的豆香味充满了整个厨房。将豆沙放入铜炒锅里,加入砂糖和油开火翻炒,炒匀后再加适量麦芽糖,改小火继续炒匀,最后大火不断翻炒,直至炒干水气。
轩轩看着俊逸的七叔在灶旁挥舞着大勺,闻着飘过来的豆沙香味,忽然觉得这一切很温暖,让他很期待很快到来的中秋节。不像过去在龙宫里,有什么庆典时大家只是按时来到大殿里,盛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等着婢女们规规矩矩地,将后厨做好的精致的饭菜一盘盘抬上来。
虽然丰盛,却没有七叔厨房里传来的香味这般让他觉得温暖而诱人,让他感到节日里充满着和亲人一起做出的美味和团聚的开心。
看锅里的豆沙已经炒至成团,七少用小勺舀了一点尝尝,满意得笑眯了了眼,“轩轩,今年买的红豆真不错,做出来的豆沙太好吃了,到时候你且等着把手指头都给吃下去吧。”
把豆沙盛到备好的大盆里凉着,七少看看火腿腌制得差不多,便取出另一口干净的锅,将面粉下锅炒到微黄,放凉后加到火腿里拌匀。然后拿出砂糖、蜂蜜和水搅拌均匀,又拿出酥油、猪油,融化后和色拉油搅拌均匀,最后将拌好的糖水和油一起拌匀。
做面皮的关键时刻来了,轩轩崇拜地看着七叔在面粉中加入糖油液后,修长的双手比平时捏决还灵活地在面粉中飞舞。洁白的面粉在空中飞扬着,窗户透进来金色的阳光衬着七叔的背影竟如此耀眼,比鲤鱼跳过龙门时飞升那一刻的景象还美。
不一会儿,七少将面粉和成柔软适度的面团,迅速而准确地揪成大小相等的小面团。
“吃白食的家伙,前面的不会,包馅料总可以吧?快过来帮忙。”七少毫不客气地使唤着劳工。
叔侄俩凑在案板旁,一人一个面团压扁包上馅料,收口团成圆球再次压扁。在七少对轩轩包漏饼坯的嘲笑声和轩轩恼羞成怒的抱怨声中,月饼坯大功告成就待烤制了。
待月饼烤制完成,轩轩顾不得烫嘴,还没放置凉就急吼吼地拿起一个云腿月饼往嘴里送,烫得龇牙咧嘴还冲着七叔傻笑,“七叔,真的很好吃诶,在爷爷那儿可吃不到这个好味道。外面这个壳超级酥,而且入口即化,火腿吃着又鲜又香,我都找不到形容词来说了,反正就是香!”他还说不出的是,有一种浓浓的情感在里面。
燕生也来了随园,他说正好有事经过这里,顺便来看一下七少和轩轩。可轩轩却嘲笑他是想来蹭七叔的月饼,因为其他地方吃不到,七少但笑不语。
随园的月饼一向是不卖的,七少总是用小盒包装送给熟客们,感谢大家对随园的喜爱。
吃白食的燕生和轩轩在后厨把月饼全部装好,每盒三个云腿月饼三个豆沙月饼,精致的纸盒很是环保。
第二天便是中秋的前一天,得到消息的老顾客们陆陆续续地到随园来取月饼。轩轩充当派发童子,嘴很甜地对每一个来取月饼的熟客笑嘻嘻地说着“中秋快乐”、“六六大顺”之类的祝福话,随园充满了中秋的幸福感。
“哎,七叔,好像那个叫逸鹏的他们家没来拿月饼呢。”快关店时轩轩提醒七叔道。
“对了,七少,你觉得那家伙到底是不是饕餮?”一旁正吃着想念不已的秘制红烧肉的燕生也忍不住好奇地问。
“那块玉确实有饕餮的气息,可是不能确定,不知道到底他本人就是饕餮转世,还是那块玉曾经因机缘巧合沾染到饕餮的气息。”七少耸耸肩膀,无奈地回答。
“那我们给他们家送点月饼去吧,我也去瞅瞅你们说的这个小家伙,说不定真是呢。”燕生含糊不清地嚷道。
“也行,这段时间都没看到逸鹏和他妈妈,还怪想的。老燕你可不知道,这小家伙笑起来可像饕餮了,那酒窝,眼睛也眯成一条缝,缩小版的饕餮一只。”七少说着把两盒月饼装进袋子里,“老燕,吃完没有?走,送月饼去。”
燕生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红烧肉解决掉,抹抹油嘴站起身来就走,轩轩恨铁不成钢地追着递餐巾纸,“燕生伯伯,你好好擦下行不?这里不是北极,注意点形象,你可是我心中的除妖大神降魔大咖。”
到了逸鹏家,王姐开的门,看到七少几人送来月饼很是不好意思地推辞,“七老板,您太客气了,我们也没怎么照顾您的生意,所以今天没过去拿月饼,您怎么还亲自送来了?”
七少把月饼塞到王姐手中,“看您说的,你和逸鹏经常来光顾,怎么不是老顾客了?再说了,本来就是小生意,平时也没人来我店里点龙虾鲍鱼呀。”
这一解释加上开玩笑,缓和了王姐的尴尬,她这才收下了月饼,然后冲屋里喊道:“逸鹏,快出来给七老板他们倒茶。”然后把七少他们三人往屋里引,“七老板,轩轩,快进屋来坐坐,家里也没啥好招待的,将就喝点茶歇歇吧。对了,还有这位怎么称呼呀?”
七少率先往屋里走,“哦,王姐,他叫燕生,您就喊他小燕就行了。”完全不顾燕生翻着大大的白眼。
逸鹏从屋里出来,看到轩轩三人很是开心,立马倒了茶水过来,“轩轩,你们怎么来了?”
轩轩也挺喜欢这个很像五叔的孩子,“今天我七叔做了月饼送给老顾客,你们家没有来取,我们就送过来了。”说着轩轩就迫不及待地拉着逸鹏走到放月饼的餐桌旁,边把月饼盒子从袋子里往外掏边跟逸鹏说道,“我七叔亲自做的,可好吃了,你喜欢云腿的还是豆沙的?”
逸鹏此时也有了普通孩子的欢快,和轩轩头碰头地凑在盒子上看,“嗯,我喜欢甜的,先吃豆沙的吧。”说着两个孩子便从盒子里一人拿了一个豆沙月饼往嘴里塞。
咬上满满一口,逸鹏惊喜道:“妈,真的好好吃哦,你要不要也尝一下?七老板做的这个月饼的皮特别酥,吃到嘴里就化了似的,豆沙也特别香甜。”笑眯了眼的他像极了吃到美食的饕餮。
王姐嗔怪道:“这孩子,明天才是中秋节呢,现在就吃上了。而且人家七老板他们还在家里做客呢,你就把礼物给吃掉了,真是只小馋猫。”虽说在责怪,语气里却是浓浓的爱意。
七少也逗轩轩,“轩轩,这是给逸鹏家拿的中秋月饼,你倒是自己吃上了,别一会儿给人家就剩俩空盒子啊。”
王姐赶紧阻止七少,“七老板,没事了,俩孩子吃他们的,你可别说轩轩。”
“哈哈,我逗他呢,王姐你别当真,我们带了两盒,这俩孩子随便吃没事,就算吃完了我店里还有呢。”七少哈哈大笑。
王姐和燕生也笑起来,俩孩子也跟着笑,结果嘴里包满了月饼,一下给呛到。王姐赶紧把刚给轩轩倒的水递过去,又拿来逸鹏的水杯,轻轻拍着逸鹏的背,“说了多少遍,吃东西的时候别只顾着聊天,也别大笑,你看,呛着了不是!以后记着点,难不成去读大学了还得妈跟着去拍背?”边说边忍不住笑起来。
逸鹏缓过劲来有点羞涩,“妈,轩轩他们还在呢,以后我记着就是了。”
看着这个很像饕餮的孩子和母亲其乐融融,母慈子孝,七少和燕生都看到了幸福。
中秋节到了,这天随园不营业,因为这是团圆节,大家都在自己家里和家人团聚,吃着不一定很精致却一定最适合自己的胃的住家菜。每一个人心里都有自己最想念的家里菜,可能是外婆摊的那摞煎饼,可能是外公拌的那碗凉粉,可能是妈妈做的那碗红烧肉,可能是爸爸炖的那锅土鸡汤,可能是老婆熬的那盅养胃粥,也可能是老公炒的那盘鱼香茄子……也许在别人眼里不是什么美味,却是自己心底里的感动。
“来,老燕,干一杯!”
七少、燕生和轩轩在店门口支了张小桌子,在皎洁明亮的圆月下边赏月边吃着他们的团圆饭。
七少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和燕生俩人推杯换盏。轩轩在一旁喝着葡萄汁,埋头大吃。
“七少,我感觉那个孩子应该就是饕餮,虽然气息被封印得很强感觉不到,不过你相信我的第六感。”燕生大着舌头自夸道。
“你又不是女人,哪来什么第六感?”七少嘲笑道,“乱说话,罚一杯。”
燕生巴不得多喝两杯,这样的好酒过了今天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七少才舍得再拿一瓶出来,赶紧认罚把酒倒进嘴里。
“说实话,老燕,之前我总有执念,在人间这么多年一直想要找到饕餮,怕他在人间受苦,担心他的安危。”平素总是一片清明的七少难得喝了几杯,白皙的脸上附上了红晕,“但是这些年下来,我发现其实人间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不论是人,还是妖,都有着善良和情感,他们过着虽然普通却很温暖很幸福的生活。跟他们相比,其实神啊、仙啊,却也未必就是想要的状态。你看,今天的月亮又圆又亮是不是很美?”
七少微眯起眼睛,手指着皎月,“可是,嫦娥她开心吗?和爱人永远不能在一起,只能和那个机器人一样的吴刚、一只兔子待在冷冰冰的月宫里。这样的日子,就算是当了神仙,真的开心吗?”
燕生一碗酸辣汤下肚,满意地打了个嗝,然后赞同地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我游历这么多年,什么类型的仙啊、妖啊、人啊见得多了,虽然恶妖和坏人都很多,但是善良的还是大多数。”
“所以呢,老燕,我已经不想去探究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老五了,就让他在人间好好感悟吧,生活的苦难、温暖和爱,其实都很珍贵。我就在这里好好开着随园,陪着他长大变老,等他这一世完结我再换地方。总有一天他历完劫会回到我们身边来的,这段时间,我也好好在人间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吧。轩轩,你说好不好,要不要继续跟着七叔游历啊?”七少突然拍拍只顾着猛吃的少年。
轩轩被嘴里塞得满满的酱鸭肉噎了一下,赶紧喝一大口葡萄汁咽下去,讨好道:“七叔,轩轩唯你龙首是瞻,我和你一块儿陪五叔,跟着你游历人间。再说,爷爷也让我跟着你学习的呀。”
“好,不愧是我的好侄子。来,老燕,轩轩,中秋节快乐!走一个!”七少举起杯,三人开心地为他们的相聚和团圆干杯。
七少看着燕生小孩似的和轩轩抢着最后一个鸭腿,俩人围着他做的美食开心地大快朵颐满足地笑了。饕餮,你也好好享受你的幸福吧,我不再纠结于你的下落,我们会好好地静待你的归来!
作者有话说:大家好,七少感悟了人间的各种爱,决定不再纠结于饕餮的下落,让他好好在人间历练和享受仙界难得的家庭温暖。因此,随园系列暂时告一段落了。我要开始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了,希望大家能继续喜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