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园之麻辣烫

转眼冬天到来,屋外寒风呼啸,街上行人一个个冻得把脖子缩进衣领里,快步疾走,想赶紧回到温暖的家。

厨房里传来熟悉的香味,那股麻辣鲜香涌入鼻腔,让人禁不住口齿生津。

为了配合人间环境,轩轩长成了帅气青年。七叔一直舍不得这里,不似过去那般频繁换地址,他只好跟着岁月长大。

臭美的七少却只让容貌稍微沧桑,怎么也不肯变成大叔,惹得常有好奇女士缠着他追问保养秘方。

“七叔,又做麻辣烫呢?这大冷的天能吃上一碗我七叔做的麻辣烫那真是极致享受啊。”快一米八的轩轩趴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巴结着七叔,怎么看怎么违和。

七少俊秀的脸不显老态更显成熟气质,加上他多年一直没有女友,坊间甚至传出他是gay的流言。后来见他身边连男人也没有,大家这才认可了他说的遇不到有缘人的说法。

“知道你好这口,七叔先给你弄一碗,要不等会你能给客人脸色看。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我可管不了啦。”七少调侃着轩轩。

说归说,打心底里还是疼这个侄儿,七少手下加快,刚才已经用葱姜蒜炸锅的油放入豆瓣酱和剁椒炒出红油,再将备好的花椒、八角、桂皮、香叶、白芷、陈皮、冰糖和干辣椒放入红油内继续小火炒出香辣味,轩轩正是寻着这股味而来。

这会倒入适量高汤用大火煮开后转小火,趁着空档七少看看旁边,已发好的香菇和粉条,小白菜洗好,土豆片和藕片切得薄厚适中,麻辣烫必不可少的豆腐结,还备了轩轩爱吃的鱼丸、蟹柳。

见时间差不多,七少调入少许醪糟、盐和生抽,闻了闻气味已成,便按序放入食材。

绿色的小白菜、黄色的土豆片和豆腐结、粉色的鱼丸和蟹柳、黑色的香菇、白色的藕片以及晶莹剔透的粉条在红色的汤底中翻滚成熟,七少拿出蓝色大瓷碗将食材捞到碗里,再浇上几勺辣汤,唤道:“轩轩,端出去吧。”

迫不及待的轩轩迈开长腿几步跨到七叔旁边把麻辣烫端到大厅,抽出筷子埋头大吃,边吃边含糊不清地嚷道:“七叔,太好吃了,你怎么做的啊!不行,赶明儿我得跟你学学,万一哪天你突然不想做随园了,我可上哪吃这么好吃的麻辣烫啊。”

白菜的清甜、豆腐结的豆香、粉条的Q弹、鱼丸蟹柳的鲜、土豆的绵、藕片的脆裹着麻辣香味,刺激着味蕾,袅袅升起的香味刺激着嗅觉,让人真是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

“哎哟,慢点,没人跟你抢。不烫啊?”七少看着已经是成年人模样的轩轩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不多时逸鹏来了,已是长身玉立的青年,样子却未大变,依旧是圆眼,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

一进门他便笑道:“七老板,今儿个做麻辣烫了吧,还没进门就闻到香味了。给我来一碗,一会再给我打包一份,菜您看着配就行。”

多年相处已非常熟稔,七少边应承边问道:“下班了呀?你妈今天没在家?”

逸鹏自顾自倒了杯茶水走到轩轩邻桌坐下,“我妈不是参加了小区的广场舞队嘛,今天说是有什么比赛不回来吃晚饭了。我给她带一份回去当宵夜,她保准开心。”

正说着门又开了,走进来一个女孩,约莫二十五六,身形修长,棕色波浪长发,身着红色呢子大衣,表情郁郁不乐。闻到麻辣烫香味,女孩眼睛亮起来,“老板,您这有麻辣烫吧?”

“有,你要什么菜?”七少问道。

“嗯,豆腐结、粉条、土豆、藕片、鱼丸,再配点蔬菜,有小白菜吗?那就小白菜吧。谢谢。”女孩报出自己想吃的配菜,和轩轩很是一致。

七少很快端出两碗麻辣烫,逸鹏立刻抽出筷子开吃,额头冒出细密的汗,不时辣得喝上几大口茶水,然后长出一口气:“太爽了!”

看得出女孩很喜欢吃麻辣烫,吃相相比两个男孩自然斯文太多,吃着吃着却哭了起来。

正和逸鹏聊天的轩轩看到女孩落泪吓了一跳,赶紧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走过去递给她,“怎么了?太辣了?七叔,你今天做的麻辣烫把别人都给辣哭了。”

七少哭笑不得,拍了下侄子后脑勺,“你自己不刚吃完吗,不知道辣不辣啊!”

轩轩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后脑勺,“对啊,跟平时差不多,也不算辣。那,你咋了?”

女孩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瘪着嘴刚说了半句:“没事,我就是……”就悲从中来,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见状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劝她,应付过多少精怪见识过多少大场面的七少耸了耸肩,转身走开,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自己解决吧。

也许真是有代沟吧,轩轩和逸鹏不知怎地让女孩止住了哭泣,三人聊了起来。

七少招呼着后面的客人,也不知逸鹏和女孩什么时候走的。

送走最后一拨客人,轩轩自觉收拾好大厅,从七叔盘子里抓了把松子靠在蓝色沙发另一端伸直了长腿舒服地吁了口气:“唉,舒服啊!”

七少:“就干这么点事就哼哼唧唧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没吃过苦。想当年我跟你五叔被你爷爷……”

还没说完轩轩就接道:“您跟五叔被爷爷磨炼,整整一个月把东海海底的垃圾给拾掇干净,爷爷又不准使用法术,你俩腰差点断了。要我就给爷爷淘宝个扫地机器人,啧啧,哎哟,七叔我错了。”

七少一个闪电球弹过去正中轩轩脑门,差点现场制造一个盗版包公。

揉着脑门的家伙想起来要跟七叔八卦的事情:“对了七叔,你猜下午蔡君君为什么哭?”

“蔡君君是谁?”

“就是之前吃麻辣烫吃哭了,我还以为被辣哭的那个女孩。”

“哦,她啊。为什么啊?”

“别看她长得挺可爱,却不简单呢。”

轩轩想故弄下玄虚,却没等到七叔回应,只好尴尬地接下去:“她说她最好的朋友得了肾衰竭和抑郁症,她今天过来看望却无计可施,不知道怎么能帮到好朋友。路过咱们随园想进来随便吃点晚饭,没想到正好有麻辣烫,那是她和好朋友读大学时最爱吃的食物。

“她说那会俩人都没钱,冬天很冷时俩人很想吃热乎乎的麻辣烫,每次馋了就俩人买一碗,头碰头分吃一碗,从身子到心都很温暖。毕业后她们也在同一家公司工作,真算得上互相扶持相依为命的好姐妹,所以她吃着麻辣烫突然特别感伤,就哭起来了。”

“哦。”七少反应颇为冷淡。

轩轩摸摸鼻子,“七叔,你咋没反应啊。”

“我知道还有下文,就你那藏不住事的脸,拿手机看看自个的表情,就差没写上‘快问我,有转折’。”七少淡定道。

“那你就不想知道有什么下文吗?快问我啊。”轩轩期待地看着七叔,好不容易能显摆一回。

“我就不问,你憋着别说,千万别说。”七少故意打了个呵欠,做出一副准备回去睡觉的样子。

让轩轩憋着今晚估计得失眠,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年轻人赶紧道:“我当时一眼就看出她内心有事,就偷偷用了读心术。她呀,说话只说了一半,确实有个叫筱月的姑娘得了重病,但她俩现在已经不是好朋友了,因为筱月生病跟她也有一定的关系。

“当初她俩进同一个单位后,筱月样样比她强,她开始嫉妒筱月。后来公司有一个很重要的培训机会,她窃取筱月的设计成果顺利得到培训机会,回来后升职加薪。筱月却因为她的背叛在公司陷入困境,失去培训机会、失去部门领导信任、失去最好的朋友。

“筱月一蹶不振,还患上肾衰竭,最后导致严重抑郁症差点自杀呢。好朋友被自己害成这样,蔡君君心理压力很大,经常做噩梦,神经几乎要绷断。所以她鼓起勇气过来看望筱月,可筱月根本不见她。”轩轩感慨不已。

人间不平事太多,不归七少管他也管不过来,因此,叔侄俩聊完后此事就暂且放下。

一周后逸鹏正在随园吃麻辣烫,蔡君君又来了。她的脸色比上次更差,同样要了一份麻辣烫。

好奇宝宝轩轩自然忍不住趁送菜时问她是不是又去看望朋友,好些了没什么的。

女孩默默点头,“她的情况不太好,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似乎没有食欲,吃了几口便结账离开。

蔡君君刚走,轩轩就忍不住和逸鹏八卦他所知道的内幕,借口是上次蔡君君过来时跟他说的:“真没想到吧,也挺可怜的哈。”

“我倒是觉得她那朋友比较可怜,她不值得同情,仅仅因为自己压力大痛苦才想去得到对方的原谅,获得宽恕放下痛苦,那对方受到的伤害又怎么办?谁来还筱月一个公平。”

逸鹏说道,这样的恩怨分明真像饕餮。

临走时逸鹏轻声道:“如果她肯付出,做一些牺牲来减少被她伤害的人的损失和痛苦,倒也可以考虑原谅,你觉得呢?”言罢微微一笑,冲七少挤了挤眼睛便走出大门。

七少愣了下,这小子什么意思?难道已经恢复了记忆?

正想冲出去问个清楚,却突然明白了,按照天庭的规定他历练尚未结束,不管是否恢复记忆都不可与之接触,万一被发现再罚他个三五百年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按照饕餮现在的状况估计历练可以提前结束,这一世完结后应该就可以回来和他们愉快地玩耍。七少想到此心情大好,决定帮帮两个女孩。

是夜,七少带着轩轩来到蔡君君家。蔡君君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七老板和轩轩惊呆了,指着俩人半晌说不出话。

七少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坐下,“如你所见,我们俩的确不是常人。最近噩梦连连,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筱月?”

蔡君君听闻此话,似乎被抽了脊梁骨似的向后靠在椅背上,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也顾不上惊奇和害怕,喃喃道:“我真的很后悔,当时鬼迷了心窍吗?怎么会对筱月做出那种事。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杨经理说如果我说出真相的话,不仅自己倒霉,筱月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因为设计稿确实是在她那丢的。

“我想着如果能当上经理的话还可以照顾照顾筱月,到时候再给她机会就行了。可我真没想到筱月会……都是我的错,我是真心想去跟她道歉,可她根本不见我。”女孩说着泪流满面。

“说实话,你现在去道歉有什么用呢?她身体和精神都垮了,你的道歉又不能让她康复。”

七少翘起二郎腿,悠哉道:“如果谁偷了你的成果,害你失去工作机会,一蹶不振,生病,你会原谅她吗?”

“那、那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很痛苦,自从筱月生病辞职以后,我很内疚,但又不知道怎么办,后来开始夜夜做噩梦,我快要崩溃了。”蔡君君揪着头发。

“我帮你好不好?”七少充满魅惑的声音响起。

女孩抬头疑惑又期待地看着七少。

七少告诉她,只要蔡君君愿意牺牲一些元气渡给筱月,他有方法帮助筱月恢复健康,至于精神方面的问题只能慢慢恢复了。

说完建议,七少默默地看着蔡君君,后面的决定就看她自己了。

沉吟了很久,蔡君君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来,“我愿意,只要能让筱月恢复健康。”

一行三人去了筱月家,屋里已经关灯,出租屋里只有简单的家具,一个瘦弱憔悴的女孩躺在床上。她没有睡着,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表情木然。

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蔡君君捂住嘴哭了起来:“筱月,对不起……”

听到声音,女孩也不似常人般惊讶或害怕,扭过头来,“君君,原来是你啊。”

轩轩口快:“你怎么不害怕啊?万一是小偷呢。”

筱月苦笑:“我现在这样还怕什么小偷,他能偷到啥?只要不怕死还真的啥都不怕了,就算来的是小偷、强盗,哪怕是鬼,我都无所谓了。”

这样自暴自弃的筱月,哪里是大学校园里那个青春洋溢活泼可爱的女孩,哪里是那个充满朝气干劲十足的职场新人,哪里是那个善良包容温柔体贴的好友。

蔡君君忍不住扑在筱月床边痛哭起来,抓着她枯瘦的手一直说对不起。

筱月摸了摸君君的头,叹口气:“君君,别哭了。其实你没必要偷偷翻进来跟我道歉,我不想见你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开始我真的很生你的气,咱们俩是姐妹你居然……

“不过后来看到你其实也挺痛苦的,我就已经原谅你了。生病嘛,大概是我的命吧。所以你也别太伤心了,以后,逢年过节帮我看望下我妈,她一个人也不容易。”筱月也哭起来,虽说已经心如死灰,可谁又不盼着活下去呢。

“不会的,筱月你不会死的。”蔡君君胡乱抹抹眼泪,激动地道:“你看,那是七老板,他说他有办法治好你的病。”

筱月黯淡的眼睛里有了希望的光芒,充满希冀地看着七少。

七少肯定地点点头,再次跟蔡君君确认:“你确定没问题吧?”

蔡君君拉着筱月的手,无比肯定地点头,“没问题。”

“你要做什么?君君。”筱月着急地问君君。

“没事,你闭上眼睛休息会。”七少温柔地说道,随着他的声音,筱月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快速做出几个手势,口中念念有词,一团柔和的黄色光芒包围了蔡君君和筱月。

须臾,星星点点的白色碎光从蔡君君体内冒出来,飘飘荡荡来到筱月腹部位置,咻一下钻进去不见踪影。蔡君君似乎很累似的脸色苍白了些,腿一软倒在筱月床上。

随着手势结束,黄色光芒慢慢减弱消失,七少走过去,伸手在两个女孩头上摸了摸。

“七叔,成了?她俩没事吧。”轩轩问。

“嗯,没事了。蔡君君以后不过是较现在虚弱些罢了,筱月的肾应该无大碍。”七少回答。

“那今晚的事……我们是不是得搬家了啊?”轩轩很不情愿的样子。

“你傻啊,我刚才给她俩施了符你没看出来?明天她俩不会记得这事的。”七少斥道。

“那她们不会奇怪吗?怎么筱月突然就好了,君君怎么会出现在筱月家。这怎么解释。”轩轩不服气地反驳。

“人的大脑是很神奇的,它会自己主观地按照希望的方向补上缺失部分,也许她们会给自己一个最好的理由,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七少打了个呵欠,折腾了大半夜,赶紧回家补觉才是正事。

这天又降温了,窝在随园吃麻辣烫真是再舒服不过的事,逸鹏和妈妈对面坐着,一人一碗吃得开心,轩轩没事就赖在逸鹏旁边桌跟他东拉西扯聊天,七少在吧台后面收拾东西,看着俩人插科打诨仿佛回到了过去。

门开了,走进来两个女孩,一个身形修长波浪长发,一个小巧玲珑娇俏短发,俩人同时说道:“老板,来两碗麻辣烫,豆腐结、粉条、土豆、藕片、鱼丸,再配点小白菜。”

说完两个女孩默契地相视一笑,时光静好。

逸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七老板,我建议你下次做麻辣烫时花椒再多爆会,醪糟也要再少三分,这样口感更好。”

轩轩眼冒红心,不愧是他的五叔,对美食就是精通就是讲究。七少却黑了脸,还没真正回来呢就这么挑三拣四,兄弟果然就是被插刀的。